阿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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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D双花生贺36H/26H】后来那场雨又下了起来

#原著向一发完

#依旧是意识流摸鱼

#私设属于我

乐乐生日快乐!







1



张佳乐收了雨伞,伞面上残余的雨滴挣扎着缘地心引力的方向滑下,只留下一条清浅曲折的水痕,在他脚边零零星星地聚集成一小滩。他抬头望着晦明不定的天穹,雨云大团大团地堆聚,看来又要下个没完。



夏天的雨时常惹人生厌,裹着喧嚣的暑气说来就来,既聒噪又冗长,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气力,偏要把整个城市彻底洗刷一遍,再也找不到一丝旧迹。



张佳乐只低头叹了口气,把心底随之而起的躁郁情绪往下压了一压,再度撑起伞钻进了雨幕。眼下的这条路已经积了不少水,他还没走几步,鞋袜就湿了个干净。他把伞柄往后靠了靠,抬眼想看看清楚路标,下一秒便被不规矩的雨糊了一脸。



“靠......”张佳乐低低咒了一句,抬起手在眼皮上抹了一把,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了,看准了一个方向就一通猛冲,径直进了一家面馆。



他收了伞张望四周,心下有些茫然,寻到一方靠窗的位置坐下,歇了好一阵,这才道:“老板,来碗面。”



店老板看上去有些年岁了,两鬓都已染上雪色,此刻正拿着面板,在腾着滚滚热气的汤锅前头不知在忙活些什么。闻言将双手在围裙上麻利地擦了擦,探出头来问:“吃什么面?”



“牛肉刀削。”张佳乐望着擦得蹭亮的桌面上,那一张陈旧而浸入些许油污的小菜单,“大碗,加个煎蛋,不要豌......”



“不要豌豆不要葱?”老板冷不丁接嘴道。



张佳乐登时一愣:“您记得?”



“可不是吗?”店老板乐呵呵地望着他,“有一个姓孙的小伙,和你穿一样衣服的,每次来都这样讲——你俩老相识吧?”



张佳乐低头看了看身上因为淋了雨,显得有些湿漉漉的百花队服:“对。”



“每来一趟都是打包带走,看精细的那个样儿,要不是他那么年轻,我还当是他家那口子要吃的呢。”



老板掀开帘子走出来,眼角温温柔柔地笑出细细的褶皱,替他又将桌子擦了一遍。擦完后又拿了抹布在他身侧立了一阵,听雨淅淅沥沥仍还不知疲倦地下着,才又开口问:“小孙没来吗?”



“嗯,”张佳乐浅浅笑着回答,“他在医院呢。”



老板刚刚洗了手准备削面,闻言又拨开帘儿问他:“哟,怎么了,身体不好啊?”



“手受了伤,”他拿了筷子,一手里握了一只,左左右右地相互摩擦着,“治了小半年了。”



“很严重吗?”



张佳乐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撞上老板探询的忧虑视线。他并未及时回话,只下意识摸到口袋里的两张账号卡,在叠在一起的棱角处用力摩挲,于指腹处带出些不痛不痒的灼烫触感。



“能好的。”



他终是这样回答,声道极轻极轻,险些湮没于雨声之中,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2



张佳乐上一次来这家面馆, 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早到孙哲平的手还没有受伤,早到百花连一个亚军都没有,叶秋还不曾手持却邪横在他们面前。那时候他和孙哲平刚刚熟络起来,两个人窝在K市里一间虽说宽敞,但又异常潮湿的出租屋内,每日都为谁扛被子去阳台上晒吵碎嘴子。



他们成天像只狩猎的老鹰似的,锁着荣耀的网游界面不放,千方百计地想为百花添兵加将。少年人总是没什么烦恼,唯一发愁的或许就只是面前的键盘会不会因为又热又潮的气候,哪天长出几朵蘑菇来。



那天似乎也是下了一些雨,窗外随处看得见积出的大片水洼,反倒显得天气更加湿热了起来。张佳乐再次出了一身汗,烦躁地又跑去冲了一次凉,出来时只往脑袋里耷拉了一条毛巾,也没去擦一擦,就吸拉着拖鞋坐回了电脑前,闷着声操控着百花缭乱刷装备。



孙哲平正一旁拆泡面,瞥到张佳乐头发上的水滴啦滴啦直往下掉,弄得背心上湿了一片,便伸过手隔着毛巾在他头上揉了几把。



张佳乐被他弄得视线不清,只好放下眼前的事按住头顶的手:“我自己来。”



孙哲平又料理起手里面的泡面,中途转过来看了他好几眼,半晌又停了动作:“要不今天就歇?”



“什么歇?”张佳乐草草擦着头发,闻言扭过头望他。



“雨都停了,”孙哲平站起身,“出门走走去。”



“今晚上这BOSS可要爆好多东西呢,”张佳乐又把目光转回屏幕上,“走不了。”



“谁知道咱们用不用的上啊。”孙哲平接过他手上的毛巾,替他搭在旁边的椅子背上,“再说了,听说嘉王朝和霸气雄图两头的厉害人物这回都要来呢。”



“那不是更得打了吗?”张佳乐兴奋道。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孙哲平去拽他的手肘,“出去吃点别的吧,我泡面都要吃吐了。”



张佳乐这才动了,换了鞋风风火火就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又被叫住。



“一会儿怕是要降温,带件外套。”



张佳乐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孙哲平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屋乖乖拿了件外套,直到慢慢吞吞寻到面馆坐定,才饶有兴味地调侃他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关心人的嘛。”



“什么?”孙哲平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有女朋友?”张佳乐问着。



“我哪来的女朋友?”孙哲平不自然地瞥了他一眼,倒像极了少年人某些羞赧心事被提及时的忸怩模样,“要说女朋友——你也不想想,我现在一天到晚都和谁待在一起啊。”



张佳乐这么一想,反倒是被噎住了:“谁说的男女朋友就得成天待一块儿啊。”



“男女朋友是该成天待一块儿啊。”孙哲平理所应当地反驳道。



眼见话题渐渐往不对的方向发展,张佳乐只得硬着头皮转移:“......所以出来不也还是吃面吗。”



“那能一样吗,”孙哲平把菜单推给他,“这家面名气可不小,是这一片的老字号。”



“你点你点,哪个好吃点哪个。”张佳乐又反手给他推了回来。



可这两碗牛肉刀削面端上来的时候,主动放弃点菜权的张佳乐反倒是挑嫌起来了。



“怎么这么多葱啊。”他万分崩溃地用筷子戳着汤面上天女散花一般的葱花。



“哪有吃面不吃葱的道理啊,”孙哲平挑挑眉,“再说了,只有小孩子才不吃葱。”



“还有豌豆也是......”张佳乐拿起筷子在碗中轻轻搅拌 ,即便面香扑鼻,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你嘴这么叼?”孙哲平一边没好气地睨他,一边把他那只碗挪了过来。



“你干嘛干嘛,”张佳乐急忙阻拦,“我吃还不行吗!”



“我帮你挑出来啊,”孙哲平一脸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以为我要干嘛?”



张佳乐悻悻地收回手,撑着脑袋看孙哲平将他碗中的葱和豌豆往自己碗里挑,顺道就望到他凡是认真起来就轻抿的唇,和即便被几丝雨汽濡湿柔化,却仍英气逼人的眉眼。



张佳乐别开目光望向窗外,觉着要是再这么看下去,迟早得看出点什么浓情蜜意来。这时候店小二又跑出来告知两人要的煎蛋,因为上午生意太好并没来及得再去补给,只剩最后一个鸡蛋了。他还没说话,就听着孙哲平淡淡一句:“做给他一个人就行了。”



于是张佳乐的视线终还是落回了孙哲平身上,也实在没出息地承认,做这家伙的女朋友还真是好啊。





3



“面来咯!”



似是少了葱和豌豆这两份重要佐料,这碗面看上去稍微有些寡淡。张佳乐抬头对老板笑笑,却并不着急动筷, 低头看了看在他腿边蹭了有一阵的小家伙:“叔,您还养狗呢?”



“哎呦!”老板这才注意到张佳乐桌下吐着舌头的纯黑色小狗,“对不起对不起,刚刚放它到旁边喝水,我这一忙起来就给忘了,没给他拴住。”



“没事一会儿栓吧,”张佳乐摆摆手,“我也挺喜欢狗的。”



而且这只小黑狗也很通人性,仿若听懂了两人此时在说些什么,本还兴奋地绕着张佳乐双腿打着旋儿,立即就安静下来趴在原地不动了,两只比皮毛颜色还要深上一些的乌秋秋的眼睛含着水光就那么瞅着你,可爱又可怜,实在是乖得很。



店老板见它听话,并未在客人面前造次,又听着张佳乐那样一说,于是便放了它一马,回身去收拾案板上的菜屑:“这狗是我家姑娘养的,她经常出远门,不放心狗一个待在家里,就带过来让我给帮忙看着。你也知道,我这小店开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规矩,也是让人见笑了。”



“不放心它一个在家......”张佳乐猜测道,“是怕它在家里捣乱吧?”



老板愣了愣,随即难为情地苦笑道:“是啊,就怕它把整个房子都给拆了哩。”



张佳乐从碗里夹了块牛肉,垂首对上小狗渴求的泪汪汪眼神,便悄悄朝它丢了过去,立即被敏锐地劫在了半空。他收回目光,眼角里噙了些笑,慢慢地嚼着小碟里的煎蛋:“它拆家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





4



“孙哲平,快把这臭狗带走!”



张佳乐刚刚晋升为彼时羡慕非常的“孙哲平女友”,正十分恶趣味地以使唤孙哲平为乐,多多少少有点借私报公,欺压这位小队长过瘾的意味。就连面对着被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狗糟蹋得完全没眼看的房间,这气急败坏中也有着几丝耀武扬威。



孙哲平方才在唐昊的帮助下,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绳子在狗脖子上栓了个结,勉勉强强地牵着往外拉,只得转头在尖利的犬吠里回他:“我就出着门呢!”



可下了楼还没一会儿,张佳乐就也呼哧呼哧地追了出来,从他手里顺过来了牵狗的绳子。



“干嘛,要陪我啊。”孙哲平笑着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滚滚滚,”张佳乐恶声恶气地凶他,“我是不想替你收拾你那烂摊子。”



自从那会儿在面馆吃过三四次面之后,两人就搬到了百花正式的宿舍里去了,还没隔上多长时间,张佳乐就想得慌。可偏偏一个在市中一个在市西,加上张佳乐天生就喜宅,平时基本不见他往外跑,所以也就只剩在孙哲平耳边唉声叹气。



巧的是孙哲平正好在K市那一块地方有个亲戚,据说年龄大了,近来腿脚不大方便,家里人就顺带着让他闲来无事便去探望探望。



于是孙哲平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张佳乐的外卖小哥,加之他又实在很有孝心,也不嫌麻烦,没事地便往那边跑,一周至少去能去探望上一次,回来就能让张佳乐大饱一番口福。他怕归程时间一长面会变味,甚至特地网购了一个高质量不锈钢保温桶,专门用来给张佳乐带面。



这次也同样如此,只不过带回来的除了张佳乐百吃不腻的刀削面,还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据孙哲平说,是一路跟着他回来的,出租车开了一小会儿了他才发觉到脚边趴了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登时也被吓了好大一跳。



张佳乐并没多放在心上,只接了面就欢天喜地地去了。孙哲平也同样没去在意,看这小狗一直乖巧地跟在身子后头,心里也生出怜爱之意,还专门给它找寻了些水和食物。可待到他到训练营那边转了一圈回来,看到的却是这只所谓乖巧的小狗,把整个房子差点没翻过来。被咬烂的卫生纸四处都是,椅子腿上和好多物件上都看得到咬痕,电脑虽然是免遭于害,可战队的重要资料也被拖出来洒了一地。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蹲在门口处,吐着舌头邀功似的望着他。



“训练营里那些小子还想要把这狗留下呢。”孙哲平情绪莫辨地瞥了张佳乐一眼。



张佳乐牵着狗走在前头,还在因为刚刚司机发现他俩擅自偷偷带狗上车的事儿尴尬,闻言一个急刹回头去瞪孙哲平,身子不稳差点撞在身旁的树上:“你敢!”



“我可没说要养啊,”孙哲平见状急忙伸手一把搂过他的肩,力道稍稍大了一些,结果让张佳乐整个人直接撞进了怀里,绳子也是顺带着被大力扯了下,惹得狗“嗷”地叫唤了一声。



“再说,我养你一个还不够啊。”



“我靠,”张佳乐抬起胳膊肘抵开孙哲平,面上有些发烫,气恼道,“我可不跟狗比。”



孙哲平却眼波一晃,抬手指着前面道:“那是不是有个庙?”



张佳乐望过去,果不其然有个庙宇,霎时眼睛一亮,把牵狗的绳往孙哲平手里一塞,摩拳擦掌道:“我得去拜拜。”



孙哲平几个月前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护身符,拿红布方正地包着什么不知名的诡异玩意,上头还用毛笔画着奇怪图案,捏起来不软不硬,也不让人打开看。张佳乐也依他意思随身揣着,可不想揣来揣去揣到最后,竟然就给揣不见了。百花一伙人一起危言耸听,说丢了护身符会招致大祸云云,张佳乐本就有点迷信,被这么一吓,还真酿成了一桩心事。



“都说了丢就丢了,拜什么啊,”孙哲平无奈道,“屁大点事儿。”



“走走走。”张佳乐权当没听见。



结果到了庙门口,又被人拦了下来,说是不准带宠物进去。孙哲平称热打铁又劝他:“那东西是在道观求的,你来拜佛也没什么用不是......”



“那你就和狗留这等我。”



张佳乐丢下一句就往里走。走到要拐弯处回头一看,孙哲平听话还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杵着,脸上那可怜兮兮,仿若被遗弃的小眼神,简直和被拴着绳蹲在他脚边那只如出一辙。张佳乐顿时一乐,三步并两步又走回了他面前,柔声笑他道:“还真干等着啊,你先把狗还了呗,一会儿在这儿碰头。”



“啊?”孙哲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又不等了啊?”



“面馆应该就在附近了吧,”张佳乐抬起脚尖挠了挠狗的下巴,“那司机也是,地方都找不到。”



你不也不怎么认路。孙哲平暗暗吐槽道,却还是麻溜牵着狗寻主人去了,想着张佳乐拜那佛一会儿就得拜完,怕要等他好久,特地来回都用跑的,结果到门口一看,人影都没寻着。



于是他便来回踱着步悠闲等他,街道喧哗人来人往,有个年岁不大的小哥骑单车骑得歪歪扭扭,直接冲上人行道来了,眼见可能要撞到自己,孙哲平慌忙要往旁边躲,可下一秒就腰被一揽,被带进一个人的怀抱。



张佳乐自己都被自己此举帅到,觉得比起那会儿孙哲平冬青树下搂自己那下,自己绝对算得上完胜。结果正当他要哼哼着向怀里人炫耀,转头连人表情都没看清,就撞上个抵死缠绵的吻。



得,比不过的。他晕晕乎乎地想。



然张佳乐就这么被孙哲平七荤八素地亲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要挣开,恼羞成怒到差点原地爆炸:“孙哲平你大爷!”



孙哲平偏偏还一脸小白样儿:“咋了?”



张佳乐恨不得变狗咬他一口:“你亲人就不能看看场合吗,佛门圣地你也亲!”



“怎么,我又没出家,”孙哲平不以为意,伸手给他呼噜呼噜毛,又亲昵地捏了捏他后脖子根的软乎乎的肉,“佛还这么多管闲事的?“



“你说话可小心着点,”张佳乐虎着脸吓他,“这佛祖生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孙哲平不管不顾地同他犟道:“我这么喜欢你,要因为亲你一口,罚我下十八层地狱——那我也愿意。”



清心寡欲的庙钟声在耳边荡了又荡,周身陌生的过客仍旧步履匆忙,张佳乐嗅着浅淡的香火味,终还是忍住了要和身侧人狠狠接吻的冲动。他只温吞地将指尖滑进他手心里,趁着天色还笼于霞光,同他慢慢地往回走。



谈恋爱总不能两个人都那么疯,张佳乐想,至少他得保持清醒。毕竟他可是想要和这个人细水长流地,就这样过一辈子的。





5



雨总算是小了一些,隔远了望去像是漫天落下的断头丝线。可还没等人同这雨势一起舒一口气,不知又从哪儿凑热闹似的凑过来一片积雨云,让淅沥的雨声又逐渐沉闷闷地放大开来。



张佳乐面还没吃到一半,就先出了一身汗。他扯着衣服抖了抖,又端起碗吹了吹喝了口汤,头顶左上方的黑色风扇在这时候缓缓地转起来,很快将一缕缕清凉的风轻飘飘地降在他身上。



“不热了吧?”是店老板走出来拧开了风扇的按钮,“我开的不大,外面下着雨,怕你一会儿得着凉。”



“谢谢叔。”张佳乐抬头冲他嘿嘿地笑。



“一会儿吃完要去哪儿?”老板问着。



“吃完就回去了。”他回道。“不去医院看小孙吗?”



“不了,他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回去了。”张佳乐笑笑,又道,“他去医院......也不喜欢我跟着。”



“那要不要打包一份回去给他?”老板说着就要拿打包的塑料透明饭盒。



张佳乐摇摇头:“用这个装的话,回去面就得坨住了。”



老板一愣:“你们不是住挺近的吗。”



“我们在城中心呢。”



“嗐......怪不得,”老板若有所思,“那孩子每次都带保温饭盒来。”



张佳乐继续埋头吃面,看着一整条面一点一点被咬进口中,忽然就觉得有些难过。





6



张佳乐知道孙哲平在城西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亲戚,是在三月底的时候。那正是一个草长莺飞,春光烂漫的好时节。



百花总算是在孙哲平中途退赛的一整个寒冬里熬出了头,以百花缭乱为唯一核心,摸索着一步步磨合成型,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和强度成功抑制住了舆论认为的压倒性的颓势。



张佳乐自然是为此撑起了一片天,作为其中百花的最大转变,硬生生将自己逼成了两个人。这个总是将自己隐没于铺张盛大的光影之中,守护着搭档狂猛拼杀的弹药专家,如今已经能够自如从制造的弹影火光中抽身,强势扑进敌方阵营,带出狂狷的漫天血光。



短时间内,让打法和战斗风格作出如此之大转变,对操作者本身就是一种重创。更不要说这样不如人意的突发事件,在个人情感方面又会是怎样的打击。



邹远因为角色职业的原因,平时在战队里与张佳乐走得最近。他也同样的和外界一样担心这位前辈的状况。可事实上张佳乐与之前并无什么两样,依旧是闲时与他们说笑,该严肃时严肃,赛前同他们一起紧张。



或许只会在比赛场上,坐在一片漆黑里望着屏幕里的对手时,那双看似毫不在乎的眼睛里才会汹涌地翻滚出不同的情绪。邹远也曾在某一场赛后窥到他们的副队难易自抑的焦虑和疲惫,可只要回到百花,对上等待战队归来的孙哲平的视线,所有这些就立刻会烟消云散。



邹远这才确信,他为了这个人,为了他珍视的这一切,是能够做到这一步的。



而比起张佳乐,暂时离开赛场的孙哲平反倒还要从容一些。他手的伤势一直是他自己在掌握,张佳乐也未能知道细况。可偏偏还和战队一起保持日常训练,照常聚集队员复盘,精神头格外的好,仿佛明日就能再披挂上阵。



张佳乐接到孙哲平家里的电话时,他也是同往常一样出去买面。电话那头主要便是问起他的伤病,坦言说他一个人在K市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云云。张佳乐也是想到城西孙哲平的那位亲戚,便也顺嘴提了一句,这才与其刨根到底,得知根本没这号人物的存在。



要问张佳乐什么心情,他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尤其是待到孙哲平回来,他望着他的这位爱人,脑子都有些空白了。



“你亲戚最近身体好不好?”



“啊?”孙哲平显然是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个,“挺好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张佳乐去置放厨具的地方拿来筷子和两个空碗,“我只是突然发现......”



发现我好像太过迟钝了啊。



不然他怎么这么喜欢糊弄他呢?偷偷喜欢他时,便大摇大摆,大可借口都不寻,也不会令他察觉。明面里这样爱他时,又尽是裹着蜜的小小谎言,尽是让人无处安放的忸怩温柔,将他心甘情愿蒙进鼓里。



“发现什么?”孙哲平追问道。



“发现我可能吃不完,”他将一个碗放在他面前,“帮我分担一点吧。”



“今天胃口不好?”孙哲平于是拿了筷子将面往碗里挑。



“......昨晚上做了个噩梦。”张佳乐低头望着碗底,筷子尖在碗沿上敲了敲。



“梦到什么?”



“梦到......百花缭乱有一天会和落花狼藉抢冠军。”他轻笑着说,低垂的睫毛似乎在微微打颤,“可笑吗?”



“这什么昏梦,”孙哲平果不其然地笑他,“再怎么样,我们也不会成为对手啊。” 



“‘再怎么样’......是指怎样?”张佳乐却忽地敛了笑,正色问道。



孙哲平只摇摇头,眼底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即将破出,漏出一点细微的亮闪着的光。可待张佳乐仔细去辨时,却只余下那薄薄一层欢愉的笑意。



“要有一天我真要和你打,”他动筷子尝了一口面,一边细缓地嚼一边若有所思道,“那冠军......大多是我的吧。”



“哎——你哪儿来的自信我问你?”张佳乐面上总算是松动了一些,“你觉得你能从我手上讨到好处吗?”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孙哲平连着夹了几块肉放进他碗中,“赶快、就趁现在,再多吃点肉吧。”



“什么意思?”张佳乐没好气地乜他。



“吃什么补什么啊,”孙哲平神色自若,解释说,“免得到时候太脆,不抗打。”



“我去——我真谢谢您呐,”张佳乐挑了挑眉,随即动起筷子原封不动给他夹了回去,“不过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需要。”



孙哲平倒也不再客气,佯装可惜地轻叹口气,又夹了几根青菜丢进他碗里,再次与他插科打诨道:“那我也只能按你的意思,祝你越来越菜了。”



张佳乐也不示弱,又默不作声夹了汤面上黄澄澄的煎蛋给他。见孙哲平不解,这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说:“你说的吃什么补什么咯。”



孙哲平并不恼,只问:“......那你是想试试吗。”



张佳乐冷下脸打断他开黄腔:“吃你的面。”



于是一顿饭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吃完,收拾碗筷时才安静下来。张佳乐戴了手套,优哉游哉拧开水龙头刷碗。孙哲平替他将随着动作晃到面前的碎发理了理,完了也不着急去忙自己的事,就只退到一边静静望着他,待到碗最后一遍过水完全干净的时候,才上前去帮他拾进碗橱里。



“啧......”



张佳乐正把桌上积了许久的垃圾往垃圾桶里丢,就听孙哲平那头轻轻吸了口气,第一反应便是他放碗时碰到了手,慌忙跑过来捉了他腕节细细查看。



“瞎看什么,没事,”孙哲平抽回手,迎上他嗔怪的眼神,“我只是忽然觉得......刚刚其实是可以让你喂我的吧?”



“梦什么呢,真当自己是伤病员啊。”张佳乐白他一眼,却不自觉又看向那只手。前些天他还在手上缠了薄薄一层纱布,如今已经撤去,看上去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手掌旷阔,指节修长,只要放上键盘就能够打出惊艳四座的操作。



可他知道不能。即便普通生活中大小事宜都可用它做得自如,与常人无异,但却已无力承担作为职业选手所必需的高节奏高爆发力的细密操作。



每当在枪响后,却没有听到重剑挥动的声音时,这一点他就明明知道得那么彻底。



不能了……



张佳乐匆匆别开了视线,背过身抬手去关碗橱的门。下一秒背后却有熟悉而令人安心的体温贴上,那只方才沾染着他灼热视线,藏着难愈伤痛的手,探到他手腕处微凸的关节,随即覆上了有些发凉的手指。



“所以,“孙哲平的手逐渐用力,“我说的是暂时退出。”



张佳乐侧过头去望着孙哲平,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认真且又坚决的神情。掌心的温度自手背的肌肤几近要灼进五脏六腑,他把他的手握得那样紧,以至于指节都微微发白——他听到他铿锵地说:“暂时就是暂时。”



张佳乐的指尖动了动:“大孙,”就只这么唤了他一声就听得自己嗓音沙哑,他只得轻咳了声,惹得自己眉眼都弯弯带了笑,才又复而开口:“那在你回来之前,我可要抓紧时间使劲疯一疯了。”



他随即感到孙哲平的手稍稍松了些,于是于他掌间反过手来,转而轻柔而缓慢地扣进他的指缝。



“你要不回来,我还真得疯了。”



他如此说着。语音低沉,又似说笑。





7



张佳乐吸嗦进最后一根面,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撑圆了的肚皮,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这才咂巴咂巴嘴放下筷子作罢。



“ 叔,多少钱呀。”他问着。



因为雨天生意清淡,除了张佳乐也没个其他的客人,老板也正戴了眼镜,清闲自在地在一旁看报。闻言稍稍活动了下筋骨,放了报纸起身回他道:“十三。”



张佳乐于是伸手在裤兜里摸了摸,掏出张有些皱巴巴的二十块递给他:“您家的面真是怎么吃都吃不腻。”



“喜欢就好,喜欢就常来,”老板笑着踱步去找钱给他,特地在一抽屉的钞票里面挑了较新的几张,“下次来记得叫上小孙啊,叔多给你们加肉——都是多好的年轻小伙儿!”



“好嘞,”张佳乐应了声,拿了伞往出走,“那叔再见。”见小黑狗也欢快地跟着他跑出来,回过头也笑眯眯地对它道了一声“再见”,又弯腰凑近一些,轻声警告道:“这次可不准跟来了哦。”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和它来时一样突然。张佳乐走到门外,太阳正从浅薄的云层里冒出头来,将晕着细小光圈的和煦阳光笼在他身上。路旁的冬青树个个被雨洗刷得青葱翠绿,天一放晴,躲在里头的不知名小鸟便也啼啭起来。



第五赛季已经过去,夏休期刚刚开始,迎接崭新而又未知的第六赛季。张佳乐抬头望着天空无垠的蓝色,觉着这该是个很好的开始。



空气清新宜人,有可爱的狗在一旁冲自己摇着尾巴,而自己走在雨后干净的街道上,被喜爱食物填饱肚子的幸福感围绕。他伸手进衣袋里,还能摸到在昨日翻找资料时,意外找到的那个夹在漫画书页里,丢失已久的护身符。



一切都这样美好,更何况他还正要赶到那个美好的人身边去。张佳乐深深吸了口气,觉得这纯粹的快乐和期待就快要溢出来了,忍不住就边走边傻了吧唧地笑起来。而这时突如其来的电话,更是增加了他此刻突如其来的好心情。



“喂,大孙?”他雀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你在哪里?”



“在回来的路上,”张佳乐道,“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接下来缓慢的声音,锋利得好像凌迟的刀。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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